《青鸟》（十二）
嗳。
你一定先恨透了这世界，然后又渐渐爱上它了吧。
S看着散落一地的药片，笑着摇了摇头又颇有耐心的把它们一粒粒的从地板上捡了起来，房间太暗了，有几粒药片滚进沙发下面，他够不着，刚攒下的一点耐性又给磨没了。
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，牛超的病，与他脱不了干系。一个人若是记忆出现了颠倒混乱，就离疯不远了。而最近S出来的频率太高了，打破了两人之间共用一个肉身的微妙平衡。
可是说到底呢，是我救了你啊，我多分一点时间也不算过分吧。S这样想着，又颇有兴致的打开冰箱翻出一串葡萄给自己榨了一杯葡萄汁。
衣柜里楚轩的衬衫是他送的，桌子上的碟片上次两人看到一半又迷迷糊糊的滚到床上了，而藏在柜子里的薯片和零食，也是两个人一起买的。
S端着杯子，满意的环顾着周围，客厅和卧室残留的痕迹星星点点，而秘密的颜色如瞳孔，是漆黑而明亮的。
钥匙在门锁里转动，窸窸窣窣的，S放下杯子快走了几步就扑到那个人的怀里。
“不是说好在家等我吗？怎么比我回来的还晚。”丰楚轩的衣角湿了一点，Ｓ只挂在他脖子上蹭了几下就松开了。
“那你也没告诉我今天早上，你去哪了？”
丰楚轩略显疲倦的撇了他一眼，转身去浴室里拿了毛巾擦头发，又脱掉了半湿的上衣。
“唔……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。”S眨了眨眼睛，狡黠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丰楚轩，伸手又要凑过去环他的腰。视线交汇，一双眼睛热切的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真实。
病例和药瓶，在他去给丰楚轩开门时，就被藏在沙发下面了。
“晚饭吃了没啊？”
“没有。”Ｓ舔了舔嘴唇，笑意又浓了几分，“这不等你回来给我做嘛。”
“行吧，等着啊。”丰楚轩起身，刚想宠溺的摸摸他的头，手停在半空中又顿住了，像是被烫着似的抽了回去。
今天丰楚轩的表现很反常啊。S咬着筷子，烩面刚吃几口，就忍不住试探几句。
“你今考试怎么样呀？”
“还行吧，正常发挥。”
“那你要是考了第一，不得先请我吃饭呀。”
S搅着碗里的面，歪着脑袋又不知道再打什么鬼主意的样子，这一句话把丰楚轩也给问愣了。
“为啥？”
“啧啧，我这一个星期又是陪吃陪聊还陪床…”
看到丰楚轩噗嗤一声喷了满嘴的宽面，Ｓ也跟着乐了起来。一切如往常吉光片羽般，片刻的相处，短暂而珍贵。
是他借着这一身皮囊偷得的人世欢喜。
“诶，我考你一个呗？”
S支着身子，脑袋靠在白墙上，懒洋洋看着丰楚轩。
丰楚轩擦了擦嘴角的酱汁，收了两人的盘子放在水池里浸着。
“答对了会有奖励吗？”
“你希望有吗？”
“那要看是什么了。”
窗外又开始落小雨，S打心里叹了口气。他绝非讨厌雨天，只是从没见过太阳。他由牛超内心深渊里的恐惧唤醒，替他了解匍匐的恶意，又不甘愿再次沉睡。
“说一下心脏跳动的过程吧，丰楚轩同学。”
平躺在床上，两人盯着天花板，肩靠着肩，手指又勾到了一起。
“右心房收纳全身的静脉血，通过右心室从肺动脉泵出，此时肺动脉中流的是静脉血，通过肺中的气体交换，变成含氧的动脉血，由肺静脉送至左心房，再通过左心室的主动脉泵向全身各个组织器官…”
回荡在房间里的，丰楚轩的阐述流畅而自然，却也听不出什么情感的起伏。
成年人每分钟心跳大约是七八十次，但是当安静时每分钟心跳超过了100次，医学上就算作，心动过速。
听着丰楚轩的声音，他默数着自己的心跳，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。白墙上的挂钟与窗外的雨，发出嘀嗒的声音并不在同一频率，可都落在了心里。
吵得人心慌。
“还得加上一个此时心率过速啊，傻瓜。”弹簧床发出吱嘎的怪叫，他猛地翻身跨坐在丰楚轩的腰上，头垂的很低，唇边还擦过丰楚轩的鼻尖，一双眼睛直勾勾好像要看穿这样一个人。
“我的心脏，它加快了脚步，就是心动的感觉吧。”S偏执的，想要获得更多确认的信息，寻到丰楚轩的唇正要吻过去。
听到的却是比雨丝更凉薄几分的声音。
“还要我陪你演下去吗？”
从一进门开始，S环住他那一瞬，香料混合的香味曝在空气中，刚在Mill得到信息打散了他想抱住牛超的冲动。
S占据了他的爱人，然后扮演着爱的角色。
你听，这多可笑啊。
他陪着他演下去，直到不动声色的拆穿这个谎言。丰楚轩想的简单，今晚是S第三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，他陪着S玩一玩恋爱的小把戏，就能在天亮，把妞妞换回来。
S的身子跟着狠狠晃动了一下，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丰楚轩的五官和表情。
这样一个人，他不够浪漫，足够勇敢与深情。
和牛超，很配。
而他对丰楚轩的感情呢，是黑暗中亮起了一盏姜黄色的电灯，不能让他痛快走，也不能安心的留，像是得了失心病。
只是这唯一的一盏灯，却不是为了照亮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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